我家的这对皮箱,是妻子的嫁妆。1985年正月初十,是我和妻子步入婚姻殿堂的大喜之日,当把这对精美的皮箱拎进新房的时候,参加婚礼的人都一脸的喜气,也都羡慕得两眼放光。
这对皮箱的样式新颖美观,是真正的牛皮制品,深棕色,表面光滑鲜亮,显得贵气十足;八角都有金属镶扣包角,皮箱通长的一侧中间有一个锁鼻儿,其左右是两把铜制的弹簧锁,看上去也格外金贵。
妻子说,这对皮箱,可是她亲自去安达一百仔细挑选的,总共花了二百元钱呢。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二百元钱,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,当时,都能抵得上我小半年的民办教师工资。不难想象,当年能拥有如此贵重的嫁妆,是何等的奢侈、幸福和荣耀啊!
婚后,这对宽大又贵重的皮箱,可谓高高在上,关宠有加。它们被并排摆放在客厅一人多高的立柜上边,其上还苫上了花色好看的防灰布。皮箱里,大都装着最新最好的衣服,也装着最重要最值钱的物件。
皮箱很笨重,只有我这个大老爷们,才能拿下来再放上去。平时,总是锁着,一般也都是心细的妻子,亲自开锁取东西。
记得,那是1988年春季,也就是决定在老虎岗镇内买两间土平房的时候,家里真的是没钱买房子。在这关键时刻,妻子站在板凳上,打开了其中一个皮箱,伸手摸出一个火柴盒。只见她打开火柴盒,从里边抽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片子,展开后递给了我。我仔细一看,竟然是一张五百元的支票!
见我满脸疑惑,她笑着说,这是当年结婚给她过的彩礼钱,父母没花,给她存到银行里了。妻子让我取出来买房子。我虽有些不忍心,可为了能交上一期房款,我还是取了出来。余下的一千元房款,赊到年底结清。写了欠据,找了中间人,双方签了字,我们才算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住房,我们也感觉到有家了,那种踏实感从此落地生根,憧憬中的好日子就此也会稳步向前。
早些年,和妻子闹矛盾,一旦岳母知道了,岳母就会在我面前翻扯,说我当年住的那两间土平房,她还出了钱呢。其实,指的就是此节。即两间土平房的一期房款五百元,就是花了当初给妻子过的彩礼钱。依照习俗,女方要的彩礼钱,就如同男方泼出去的水,男方是没有权力支配并使用的。岳母的说法,于情于理,当然也算说得通。想到此,我现在都有些愧疚,这也是我一直勤俭持家不断奋斗的一个理由。
在乡下生活,这对皮箱还很实用,放在里面的衣服不返潮,也一尘不染。妻子也总是把衣服叠得板板整整。随着生活的日益好转,越来越多的支票,包括那些金银首饰,也会放在皮箱的暗格里。皮箱上的一把明锁和两把卡簧暗锁咔吧一锁,也觉得绝对安全,心里也感到十分的妥帖。
搬到街里生活,贵重衣物和物品携带着上了楼。而楼上装的衣柜,包括衣柜上边的隔断,足够使用而且稳妥。这对皮箱,也失去了利用价值。搬家的时候,也没有挪动。妻子的嫁妆——这对空空如也的皮箱,依然摆放在大立柜的最上边。它们虽然被岁月锈蚀,但整个箱子依旧端正挺立,静默坚守老宅,仿佛饱经沧桑的老人,还很硬朗,仿佛在诉说着它们幸福的欢喜和昔日的无上荣光。
每次回乡,妻子都叮嘱我,看看她的嫁妆——这对开启我们幸福婚姻生活的皮箱,有没有返潮,走没走型变样。
我能够理解。这对皮箱,在岁月的流转中,储存了我们太多的美好生活的细节和光阴的重量,确实值得完完好好地珍存下去。
当然,说不定哪一天,我会在事先不通知妻子的情况下,突然把她的结婚嫁妆,她的心爱之物——皮箱,给弄到安达楼上来,给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和幸福满满的回忆。